- TEXT BY Angel Chou
- PHOTOGRAPHY BY Nasir Sobhani
- POSTED 2016/01/01
- TEXT BY Angel Chou
- PHOTOGRAPHY BY Nasir Sobhani
- POSTED 2016/01/01
這是Rachel,28歲,育有一子。
Rachel叫住我的時候我正在滑板上,她說:「嘿!你就是那個免費幫我們這些街友剪頭髮的人!」我停下來向她打了招呼,並提出要求問她需不需要剪髮,她答應了。
正好,我的好友Saba是一名彩妝師,她今天跟我一起上街,打算替女性街友們免費化妝。
開始剪髮後,Rachel跟我分享她的故事。
沒有多提原因,她說自己從13歲開始流落街頭,也開始嘗試吸食海洛因。我心裡一沉,想起她才28歲,「15年了,」她接著說,「吸毒讓我可以逃避那些童年的噩夢。」年僅13歲的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使用毒品,得靠旁人幫她把毒品注射進血管。
聽到這裡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,只好低頭、沈默地繼續剪髮。
15年後,Rachel仍然在街頭到處找工作,她談起那些曾經擁有卻被毒品扼殺的夢想,對毒品的依賴成了困住她的枷鎖。換了個話題,她提到自己即將帶著一歲的兒子Xavier—「我生命的陽光」她如此形容,離開Footscary前往一個比較安全、也比較少毒品的郊區。
她說自從13歲開始就再也沒有好好的給人剪過頭髮,她請我修短兩側的頭髮,保有頂部的長度,再撥得亂亂的-有點像精靈短髮一樣。
而Saba則幫她化了妝,這也是Rachel一直沒有機會做的。完成後,她看著鏡子,完全不敢相信那個人就是她自己。其實不只她,連我們也驚訝於她的轉變!
我希望Rachel和她的兒子在離開後能有一個全新的開始,我們每個人都值得擁有第二次機會,而這是Rachel卻從未被給予的奢侈。
這是Nasir分享在Instagram上的一則街頭日記,他透過社群媒體的平台,替這些長期被社會忽視的人講出他們的故事。
今年才26歲的Nasir在原本是一名重度的海洛因成癮者,每天要花費三、四百加幣在購買毒品上,「那時候的我透過吸毒逃避現實壓力,但每當我清醒的時候,看向鏡子,我非常厭惡鏡子裡的人。」
幸好,Nasir很幸運的有一群愛他的家人,透過他們的支持和信仰的力量,Nasir在2012年3月23日成功戒毒,至今再也沒有破戒。因為,他找到了一個比毒品更能滿足他、讓他開心的事-理髮。
在戒毒期間,Nasir重新思考自己未來的人生方向,雖然沒有底子,但他過去就時常幫身旁好友理髮,他們也非常鼓勵他選擇這條道路。當他在2011前往澳洲墨爾本投靠哥哥時,時常在理髮廳外面逗留,企圖以幫忙掃地等名義入內觀摩。而他的哥哥後來也透過關係,推薦他進入當地一家名叫Electric Brain的髮廊實習,這裡的老闆Summer不僅傳授Nasir他需要的技術,更送給他人生第一隻電推,帶著所學的經驗,Nasir到專業的理髮廳Culture Kings擔任助理。
有一天,幫忙洗窗戶的工人在和Nasir閒聊時提到自己戒毒滿一個月,他要與媽媽一起慶祝,替他感到開心的同時Nasir也提議幫他理髮。當這位工人的母親前來接他時,對於他的轉變感到十分訝異,更落下欣喜的淚水,看到這一幕,讓Nasir發現,「原來做我熱愛的事情,能鼓勵這些和我過去一樣迷失自我的人,也許我應該繼續做下去!」
於是,從這天開始,Nasir利用每週僅有的一天休假到街上幫街友義剪,「這是我的熱忱,所以我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在加班,即使在車庫、公園或路邊我都願意剪!」有時只是把路旁的貨運櫃搬來充當椅子,或在路旁的板凳上剪髮,Nasir始終樂此不疲,「不管事在沙龍還是大馬路旁,剪髮的當下,這位客人就是我的全部。」
透過一句簡單的「嗨,我想為你做一件很美好的事!」開頭,Nasir主動向街友們提出幫助,一開始常常遭到拒絕,不過隨著Nasir日復一日地在街頭義剪,他也漸漸累積出知名度,慢慢開始有人主動上前,想請他幫忙理髮。
Nasir的「街頭客人」通常都是像Rachel一樣有毒癮的患者,Nasir也會分享自己戒毒的漫長經歷。偶爾也會遇到街友想用「毒品」作為報答,感謝他免費幫他們剪頭髮,而Nasir只是笑笑地拒絕,並說自己不需要任何回饋。
然而不是每一次的理髮都那麼順遂,「曾經有一位街友,讓我開始質疑自己正在做的是不是正確的事。」Nasir說道,「某天我在替他理髮時,他中斷過程去交易毒品,我才發現原來他是海洛因販子。」理完髮後Nasir鬱悶的離開,反問自己是不是正在助紂為虐,違背了一開始的好意。一個月後,Nasir又在街上遇到這位街友,「他告訴我,在那天之後他想了很多,決定不再販賣毒品,要成為兒子的好榜樣!我在三個月後再次見到他,這時他看起來健康許多,也不再吸食毒品了!」Nasir這才更加確信自己應該繼續堅持下去,因為每個人都跟他一樣,值得擁有第二次機會。
「我曾經收到一些負面的訊息,質問我為什麼要幫助這些『自願』沉淪的懶惰人。」Nasir深感遺憾,「沒有人會自願選擇過這種生活,沒有人願意穿著髒衣服過著不能洗澡的生活,更沒有人會願意在過年的時候獨自一人遊走街頭沒有家人的陪伴!這個世界應該對這些人多一點的諒解和鼓勵!」
其實,Nasir在這些人的生命裡,不僅僅只是理髮師的角色,每天人來人往的街道上,很少人會正眼看他們,更別說坐下來花幾分鐘的時間傾聽他們的需要,而Nasir給了他們一個出口,在理髮的過程建立起來的親密連結幫助他們敞開心胸,讓這些深埋在心裡的故事有了被人聽見的一天。
「你可以選擇當一位髮型師,也可以選擇再多做一點,成為某個人的陪伴者。很多人來剪髮時不只期待一個新造型,他們也期待你能讓他們的一天更快樂。」能夠改變一個人的人生,賦予Nasir更重大的使命感。
「在我們看來,這只是一次剪髮,不過是換了個新髮型;但是對他們來說,這是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,讓他們再次對自己有了信心,知道自己也有回到正軌的機會!」在Nasir信仰的巴哈伊宗教的教義中,主張每個人都是一個生命個體,而沒有一個生命個體是應該被放棄的。
Nasir印象最深刻的曾經有一位街頭客人跟他說:「我想成為青少年社工,因為我不忍心看見他們跟我一樣,走上這樣的路。」聽完這句話,Nasir深受啟發,他表示從來不認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多偉大,「我只是在做我熱愛的事,僅此而已。」
「你不需要是醫生或牧師才能幫助人,很多的時候我們只要做我們擅長的事,加上一個願意謙卑的心,就能在別人的生命裡成就美好的事!」每天早上起床,Nasir會看著牆上貼著「永不放棄Never Give Up」的標語,以及下面「理髮師Barber」的字樣,為了美髮,Nasir可以廢寢忘食也在所不惜,「因為美髮,讓我重拾我的人生,我也希望把這樣的勇氣傳出去!」現在他正在推動一項計畫-「乾淨的髮型,全新的開始Clean Cut Clean Start」,藉由造型的改變,讓街友們能再次對未來產生盼望和信心,「我也想讓他們知道,他們值得別人的好意,也值得擁有第二次機會!」